匠心琢器——木雕大师陈加国与笔筒雕艺
赏新阅木|肖 工/ 文 、 图2017-06-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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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全相同的图案,雕在木笔筒上和雕在木挂屏上,在外行人看来无甚区别,但对于木雕艺人而言,却是很不一样的。我们可以想象,一个是在圆柱上雕刻,另一个是在平板上雕刻,其区别是显而易见的。而笔筒雕刻还不仅仅是圆柱体的问题,因为笔筒外沿由上至下并不是直线,而是缓曲线,它有收腰,因此,雕刻家在它上面雕刻图案的时候,不仅要克服它左右延伸的“圆度”,还要克服它上下延伸的“弧度”,因此,这笔筒雕刻就自然是比平面雕刻“吃功夫”。
有“雕”的笔筒也当然比“素”笔筒(没有雕饰的)更彰显工艺,做“素笔筒”是做“雕笔筒”的基础,素笔筒如同“皮”,雕饰如同“毛”,毛附着在皮上。这就好比裁缝,一个称职的裁缝,他能为顾客做出合体的衣服,他也一定能够想象得出该顾客裸身时的体态。这也就是说,先把素笔筒的“型”做到位了,再附着上雕饰,才有意义。
作为木雕大师,陈加国当然比我们想的多得多,他思考的也自然比我们深得多。他说,笔筒与挂屏相比,笔筒的选材比挂屏之类的要细致复杂得多,要更加用心。首先是要考虑材料本身的质地,绝对得是优中选优的上等材,(材料差了,都对不起那工!)要材色好看,颜色深的,紧固细密,腻感油润。再就是原木的圆度要好,
孔径适当,而且要心正不空。如此选料,其实也是结合考虑了木材的应力关系,材料的稳定性越好,作品的质量就越好。正因为如此,整木在旋制挖空之后,还要阴干至少半年以上,让它气干密度稳定在12%。因为材性稳定,才能保证成品久而不裂。所以说,选好材用好料,对于雕木笔筒来讲,是最最关键的第一步,这里面有大学问,它绝不是我们外行人想象的那么简单。而合适的材料是可遇不可求的,有时,一货柜也挑不出来一根能用的料。陈加国说,等不到可心的材料,他不动刀!
而雕这“二图”(寒雀图和五牛图),陈大师说,是应该先净了手再拿刀的,这是先人的名作,有着崇高的地位,后辈应该怀着虔诚之心、敬畏之心,这是对民族艺术的尊重,是对中华文化的尊崇。虽说不至于诚惶诚恐,但也不能随性而为。净手、静心,怀揣谨慎,才能进入二度创作。
何为“二度创作”?陈加国自有见地。他说,雕刻不是临摹,不是复制。五牛图是纸本,寒雀图是绢本,它们都是画家运笔着色画出来的;而木雕不同,它是雕刻师以刀做笔,在硬木上雕凿出来的立体画——用线条把平面图案转换成为立体图案,这本身就是二度创作。
比如画面最左侧的那只鸟,它眼皮微合,似在半醒半睡之间,此刻,它的眼睛就成了中心点,并以这个点为核心,慢慢地向它的周边蔓延开去,使它的全身都跟着惺忪起来。
不过,能够把平面图案转化成为立体图案,这还仅仅是一小步,如何通过木雕的艺术形式,把原作的气韵与灵动再现出来,并赋予其木作独特的美律,为名作加分,这才是首要的。
没错,一件艺术品,特别是木作艺术品,其题材很重要,基于名作本身的再创作,它起步就占据了一个高起点。但是,名人名作不是“虎皮”,不是什么东西披上它就一定有价值。倘若“二图”的作者在世,相信他们也一定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去碰自己的作品的,因为,“你若碰它,你就要有碰它的资格!”
大师毕竟是大师,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,就在于他们把每一次创作都视为神圣之举,就在于他们那份净手、静心的虔诚。为此,陈加国先是收集资料,凡是能够找寻到的与“二图”相关的各种版本的资料,他都搜罗起来,然后细细地分析揣摩,把各种观点融会贯通,再梳理出自己的见解。
不仅如此,陈加国还多次跑去花鸟市场,在鸟笼子前一蹲就是半天。结合《寒雀图》,他整理出了雕鸟三要素,一曰目,二曰翎,三曰足。“人说,以目传神,我看,目,不仅仅要传神,也要传‘态’。”他举例说,比如画面最左侧的那只鸟,它眼皮微合,似在半醒半睡之间,此刻,它的眼睛就成了中心点,并以这个点为核心,慢慢地向它的周边蔓延开去,使它的全身都跟着惺忪起来。木雕作品如何通过线条把鸟儿的这种情境和神态准确地传递出去,这就是创作者要思考和实现的;再说翎毛,你是要研判它的生理结构的,梳理出它“干”与“枝”的脉络走向和毛羽间的层叠关系,先在纸样上捋顺,再下刀才可能做到粗细得当,疏密有致;“脚足更是有说法的”,他指着画面说,“你看这只鸟,它就是个顽皮小子,好耍好动。它把自己吊在树枝上,扑楞着翅膀,仰头上望,俏皮劲儿呼之欲出。它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在两只爪子上,你看,它的爪子多有力!所以我们表现这只鸟的时候,就要与别的鸟儿有区别,要着力刻画它的爪子,表现出这个‘健壮男孩’的力量来。而正朝它飞来的那只鸟,倒很像‘男孩’的‘母亲’,你看它体态丰盈,翎羽柔蜜,一副关切的神态。在这里,我们就要使用细丝刀了,用以刻画它少妇般的轻盈妩媚。”
你看这只鸟,它就是个顽皮小子,好耍好动。它把自己吊在树枝上,扑楞着翅膀,仰头上望,俏皮劲儿呼之欲出。它的全部重量都集中在两只爪子上,你看,它的爪子多有力!
陈加国说,创作这幅作品,他还特别运用了对比的技法:“我尽量把枝干刻画得沧桑些,却让羽毛尽可能的细腻,顺着鸟儿的骨骼、肌肉走向下刀,强调它的质感,这就使枝干和羽毛形成了强烈反差,效果就出来了。”“那你下功夫最大的地方是哪里呢?”
“椒目啊!”陈大师脱口而出。
果然不出我们所料,你看,鸟儿那花椒粒儿一般褐黑的眼睛,有光、有亮,似香、似辣,真是有滋有味。尤其特别的一点,就是那鸟目中竟有眼神光在里面闪着,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过去,那光似乎都在寻着你的目光在走,与你的目光相撞。好神奇!
你看,鸟儿那花椒粒儿一般褐黑的眼睛,有光、有亮、似香、似辣,真是有滋有味。尤其特别的一点,就是那鸟目中竟有眼神光在里面闪着,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过去,那光似乎都在寻着你的目光在走,与你的目光相撞。好神奇!
我打趣道:“你不会真的把花椒粒儿镶进去了吧?”
大师告诉我们,这是他研发的一种新工艺,至于具体细节,他不便说,我们也不便问。
“那五牛图呢?哪里是关键?”其实,我们听得很有兴趣,也有一些感动,真想多了解一些。
“应该是肌肉,”陈大师说,“牛是力量型动物,它表面沉稳,一旦脾气上来,那可是力大如‘牛’啊!所以我认为,要在牛体的肌肉上面花功夫。肌肉要丰满、结实,又要内敛。我在雕刻的时候,肌肉的地方就让它凸起一些,力量感就显了。看上去,牛那温顺的外表下,就蕴含了内在实力,感觉它不怒自威。这不正是牛的性格么!”
要在牛体的肌肉上面花功夫。肌肉要丰满、结实、又要内敛。我在雕刻的时候,肌肉的地方就让它凸起一些,力量感就出来了。
作为江苏人,陈加国倒是很有些苏北艺人的气质,也似乎带那么点儿牛劲儿,说话不紧不慢,却很有张力。他的话让我们知道了,一件成功的木雕作品,表面上看是手的功夫,是雕刀的作用,其实不然。“品自心生”,是有心、有脑,还得下足了工夫,才能让思维驱动于手,作用于刀。也让我们懂了,一件名作,当改换另一种艺术形式表现它的时候,实际上就是一个重塑。即使是名作,当它以新的表现形式予以再现的时候,也未必能够使这新的形式也成为名作,而当一种成功的形式成功地再现了名作之风采,这新的形式与名作相互映衬并相得益彰,那就很有可能使新作品也成为名作。难怪在2011年,中国国家博物馆就收藏了一只陈加国创作的《寒雀图》笔筒,使其进入了国宝档案。
2015年1月,文化部非遗司主办的首届“中华传统木雕技艺精品展”在北京恭王府开幕,陈加国大师的“二图”木雕笔筒受邀参展,文化部项兆伦副部长观看展览,对他的作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赞誉。
陈加国:匠心琢器,大器自成!
陈加国
1974年生人,1990年7月起学习木雕;2010年4月,其独创的木雕新技法命名为“深圳丝翎檀雕”。2011年5月,拜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、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陆光正先生为师。2012年被评为中国木雕艺术大师。2010年5月,《九鸶图》《雪梅双鹤图》挂屏,被上海世博会组委会借展陈设于国家馆领导人接待大厅;2011年7月,作品《寒雀图》笔筒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永久收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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